香港投资移民聆听香港真情,移民故事板块正在讲述:中新社香港8月22日电 题:(香港百姓故事)香港“末代旗袍师傅”:缝住时光五十年
有人称他为“末代旗袍师傅”,因为香港的手缝旗袍者从2000个慢慢减少到20个,而其中他最年轻;他在最现代的香港,却坚持1950年代的手艺;他隐于闹市,但他的旗袍在电影里摇曳生姿。他说,“这手艺如夕阳,再过段时间就恐怕没有了……”他是65岁的刘安庆,在香港做旗袍已近五十年。
刘安庆的店隐在中环一栋旧大厦里,20平方米的房间摆着简单的工作台、木橱、布匹和一排待取的旗袍。头发花白的刘师傅坐在缝纫机旁,左手扯着线头,扭了半个身子过来,用带一点吴侬软调的广东话说:“我的店像不像还在八十年代?”
刘安庆从江苏来港的时候刚满13岁,由叔婶领着见了师傅,签一张红纸算拜师入行。“从基本的挑针开始,整天坐在板前,手指挑麻了也不敢歇。”晚上11点送走师傅,就睡在工作台上,“病了,师傅给1毫子买粒散利痛,每年最开心是年初二早放工去看电影。”
17岁师满后,刘安庆做随店师傅。彼时香港有几家名号很响的制衣公司,客人都是上流,要师傅拿着包袱上门度身。“除了老爷太太,大厨的长衫也要做。”刘师傅回忆,“张爱玲小说中的香港大户,差不多。”那时师傅的地位如何?“哪是叫师傅,叫裁缝仔呀!”
“那时市面大概有2000多个师傅,是旗袍市场最好的时候了……”彼时来港的移民很多,学这手艺的却多是江浙人,师傅说是上海师傅精工严谨:“做的一般,自己的架都丢掉的。”刘安庆拍拍衣服:“旧时人赴宴必先洗头理发,还要吹个‘波浪’,穿上最好的西装旗袍,那叫精神气。”刘师傅至今每日开工,都白衬衫黑夹克配西裤,头发三七分,指甲齐整,无名指戴顶针,所有衣裤度身定制、熨得笔挺。“现在的人啊,千篇一律,太不讲究。”
“匡太太来了呀,先试身。”刘师傅1981年开始自己开店,都是“客带客”,不怕店面难找。他用老习惯招呼客人“太太”或“小姐”。匡家“二小姐”结婚,刘师傅为全家做喜宴装。
客人试身,刘师傅就摆出工具。瓷碗花色退尽,里面的浆糊每天自制。“这都是老师傅去世后,他们的家人转送的,都六七十年历史了。这浆刀给我时,像月亮一样弯,我锉了半天锉平的。”还有那台中国蝴蝶牌缝纫机,随手一算也四五十年。在香港久了,上海师傅变成“香港师傅”,“现在上海手艺中西结合,香港师傅是老手艺的代言。”
“二小姐这身恰好,记得大喜日穿同一件内衣。”刘师傅嘴里的传统旗袍度身严格,该遮该紧,一寸寸考虑。有赘肉的地方稍松,腿短的收腰上移。若还不标准?师傅很严厉:“穿腰封。”脸型、脖长、气质也考虑,不过刘师傅从不主动推荐布料款式:“衣服要自己喜欢才是最好。”
刘师傅的很多老主顾从自己的新娘装到娶儿媳妇的喜宴装,都由他做。“客人没事也来聊天,逢年过节还送包冬菇或者给封利是(红包)。”有人来,刘师傅爱展示最近的得意手笔:“你看这滚边,用的是那家婆奶奶留下的苏州绣花,现在找不到这上好的料了,看这如意头……这一件就做了我两个礼拜!”
完成的旗袍用半透明的蜡纸包两层装进硬纸盒,扎两根红线拎给客人:“布料要仔细,脏了去干洗,有家干洗店很好,我写个地址给你。”
刘安庆的布料大多进口,“意大利的真丝最好,法国就要雪纺和蕾丝。”布料精细手工值钱,一套最普通的宴会旗袍要价八九千,但上门客络绎不绝。
“早十几年我开店在街边,有天张叔平(香港电影美术指导及服装设计师)入店买布料,一下看上我的手艺。”从此结缘电影,“《2046》里章子怡的、李安《老易的故事》里汤唯的、《天堂口》里舒淇的、王家卫《一代宗师》里的几乎所有的旗袍……我还给《花样年华》的张曼玉做过一件呢。”半年前有熟人介绍叶莉上门,“他们说是姚明的太太,还让我去见见姚明,我就去了。个子好高,比较耗布。”
“我不有名,但敢认手艺传统,1950年代的衣服怎么做,精髓一点不变。喜欢现代去上海滩,但我是喜欢最东方的味道。”刘师傅的同行,这几年过世、退休,还开门面的不剩几个。刘师傅店里也只有他“一个人,两只手”,每天八小时,一周六天,一个月最多做十件衣服。“中秋一过就开始忙,十一月开始就不接新活,要过年新衣得提前一年下定。”
不考虑收个学徒?刘师傅摇摇头,这行花功夫又讲耐性,现在的年轻人怕是吃不了苦。“你看这个滚边我花了三天,现在的年轻人,衣服抽了一根线也找妈妈缝,怎么做这精细活?”刘师傅叹,“我自己的孩子都不学。旗袍师傅靠手指拿针,设计师用计算机,怎么比得了。”
刘师傅说,手艺要是消失了也没有办法,但又抱着一丝希望:“要是政府或者大学能办培训班,请些师傅去做老师,说不定也能找到合适的人。”